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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生兒戲
   
         
   

因為這兩天趁著好天氣跟友人揚帆出海﹐躺在船上百無聊賴的時候又想起了他。

認識的時候我們還是小孩子,他是韓裔的。不知道他的養父母為甚麼會把他送來中文班,也許想他學一點亞洲文化吧。那個年頭有很多挪威人從韓國領養嬰孩。我倆很快便熟絡了,周末的中文班後,我還常常到他的家裡玩,最記得的是到附近的樹林裡和他的鄰居小朋友玩一些捉來捉去的遊戲,例如扮印第安人之類,一大夥孩子中由於我倆都是黑頭髮的關係,很自然就常常走在一起。而印象中只要和他一起我就很開心,還有他媽媽常常弄的班戟,很美味。

不過沒多久他們一家人就搬往北部的一個鎮。也沒有再到中文班來。頭幾年我們還有互寄聖誕卡,後來就不了了之。記憶開始模糊﹐只是不時會想起這個童年玩伴。

直到高中畢業的那一年,全國的畢業生也會穿上一款紅色的制服﹐天天穿上,互相在彼此的制服上寫字畫畫等。就在一次聯校的露天音樂會上跟同伴叫得聲嘶年竭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的抱過來﹐本能地掙開轉身看,竟然是他。人大了,比我高出半個頭來,跟我一樣曬得有點黑﹐他笑笑的跟我用普通話說你好嗎,發音比我的還要差,但我很高興,然後用力的擁抱一下,又在彼此的衫上簽名。

原來他剛剛獨個的搬了回來,正在找房子住,但那個時候在一年之中是比較難找的,所以我就陪他一起找。反正那時候我正待九月初到英國讀書。因為先前收到聖馬田的取錄信,開心了一陣子,料不到是惡夢的開端。無論如何,話說回來我有幾個月的空閒,奇怪地我們就很快的跟兒時一樣的熟絡,跟彼此的朋友也混熟了。找了房子後更常常見面,打球,看電影,玩滾軸溜冰。有時只是光跟他說話都會興奮得硬起來,真是神奇。

那年的夏天很熱,我們一有空也走到海邊或公園日光浴,喝著他預先買好的啤酒,因為他剛剛過了十八歲,可以到超級市場買啤酒。跟他的朋友一起時,喜歡談政治環保性別研究,跟我的朋友一起時就通宵達旦的跳舞開派對。對於西方人來說﹐看上去我們就像兩兄弟或雙生兒,一樣的單眼皮,一樣的短髮,要是別人誤會了﹐我的心裡就會樂不可支。然而不知甚麼的,他有時會問我怎樣看同性戀等等,一向善於應對的我卻忽然不是沉默便胡扯到音樂設計或文學等東西上,我感到他愈是試探我,我便愈是顧左右而言他。

直到八月初的一個周末,趁著他的叔叔在南部峽灣的渡假屋可以空出來,如期到達。因為那裡有一艘帆船可以讓我倆出海。很記得那天有很多很的陽光,風不太大,比天氣報告預測的還要好。我們弄了一些簡單的開面三文治便走上船去,船上就只有他和我。起帆,拉索,擺動舵柄,由於我倆都沒有太多的經驗,費了一陣子才把船開出海。不久陸地上的房屋變小了,慢慢的繞過一個又一個的島,跟路過的帆船人家打招呼。我倆脫去了上衣,在船上或是沉默或是閒話家常說說理想﹐陽光實在有點兇,我猶疑了一會﹐可是也我沒有替他的背抹上太陽油。就這樣子的坐著﹐有時帆漲得厲害便隨風向擺動舵柄。後來把船靠在一個島的後方,我們沒有打算上岸,吃過了東西又坐著﹐不知道為甚麼我倆靠了在一起,迎著晚上八點依然猛烈的陽光,流著汗。不知不覺我感到我倆的手互相疊著,輕輕的,慢慢的,靜靜的,身體很燙,那裡很硬,就這樣的過了大概三十分鐘,他才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甩開了手說想在手臂上紋一個漢字,叫我提議提議。我沒答話便縱身躍進海裡,接著他又跳下來,我說水有點冷,他只是笑著笑著,一下子彷彿便回到小時候的快樂時光。

我想,還是這樣比較好。 回程的時候又說回紋身一事,他將腦裡所記得的中文字都淘了出來,我只是不斷的搖頭,後來我靈光一閃﹐提議既然他爸爸的姓氏是解作伐木者,倒不如刺一個斧頭的斧字吧。上半部是父親的父,下半部是量度重量單位公斤的斤﹐廣東話讀作甜酸苦辣的苦。他聽我的解釋聽得莫明奇妙,然後竟然說這個字讀起來不太好味﹗ 可是我很回味那天的味道,雖然真的是有一點點的苦。 不過也應該作一個決定。

那個周末後回到家裡,就給了同是輪式曲棍球隊隊員的莊一個電話。畢業前我們在學校攪了一次。他說還在山上的渡假屋,一個人,問我有沒有興趣去探訪他,當然有。之後我在那裡完完整整的住了一個禮拜,玩得天昏地暗,除了有一次要駕車外出買食物和安全套外就全天候待在那裡,每天都做,甚麼都做,中午傍晚或午夜,屋裡屋外,樹林湖邊,好像要從球賽外再發揮大家的合作性或比試相方的技巧,純屬另一種運動。 其實那星期在小屋中也收過他的幾個短訊,返回城裡又推說要收拾和預備開學事宜等等等,很忙很忙,沒空見面,未到九月便提早飛往倫敦。

( 寫於2002年手術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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